古琴的音色色调

由Eno Elvis于2022-03-16整理

琴境幽深,深不可测,琴韵悠扬,飘飘欲仙。琴的这种艺术魅力和我国传统诗画一脉相承,反映了我国古代文人对高雅情趣的追求。这种古色古香的音乐历经千百年之久,仍能如此诗意盎然、生动感人,并非偶然。它是得到了历代知音珍赏,世代相传才能流传到今天的。

古琴的音色色调

但是随着当代生活的急剧发展,这种艺术距离现实愈来愈远,这是非常令人担心的。特别是有人对古曲毫不理解,竟然要求以新曲目来取代之,这样一来,这门古老艺术更是雪上加霜。

为挽救它,联合国将它列为需抢救的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,这远远不够,归根到底,只有真正理解它,产生了感情,才能主动去维护它。为增进对琴的了解,本文将琴的特色列出如下几条,与读者共同探讨。

一、 浓淡相宜的色调搭配

绘画需要色彩对比,音乐也需要音色对比。琴曲主要靠三种音色:浓重的散音、清淡的泛音、柔美的按音。以此为基础,加以各种搭配和不同的指法,演变出更多的变化。通过这些变化用以划分乐句、乐段,塑造音乐形象以抒情写意。音色是琴曲结构的基础,是了解音乐章法,表现手段和各种功能必需具备的基本知识。

先说散音,它是拨奏空弦所发出该弦的最低音,因不需左手来控制音高,不需要手指按住弦位,故称散音。它的特点是:音量大,音域低,持续久,可以长久地轰鸣在低声部,颇具和声效果,从而丰富了音乐表现力。

利用它力度强的特点,可以加强曲调的节奏感,这种力度具有勇武刚强的气概。韩愈在听琴诗中喻之为“划然变轩昂,勇士赴战场”。利用他的双音(撮),可以营造庄严肃穆的气氛,《风雷引》《普安咒》中就发挥了这样的作用。

泛音是左手轻触徽位,拨奏出的轻盈虚幻的乐音。她的特点是:音量轻、时值短、色彩淡,宜于奏出轻快、华丽等装饰性曲调。《潇湘水云》、《鸥鹭忘机》中用泛音滚拂(即七弦连奏)奏出水花飞溅的效果。《梅花三弄》中利用泛音短句,奏出轻盈透明的梅花主题,以显示其洁白芬芳的性格。《碣石调·幽兰》在终曲前,奏出八度双撮曲调,被认为是“有若仙音”的效果。为此韩愈诗中喻之为:“浮云柳絮无根蒂,天地阔远随飞扬”。

按音是左手按住弦位以控制音高,移动按指滑奏出各种变化,包括吟(微动)、揉(大动)、绰(上滑)、注(下滑)等,表现细腻,有如人声吟哦歌唱,韩愈诗中喻为“呢呢儿女语,恩怨相尔汝”像是青年男女在悄悄谈情说爱。按指的运用使琴和其他拨奏乐器区别开来,大大丰富了曲调的表现力,是琴曲发展史中一个大的飞跃。大约在宋代以后才逐步发展了这种指法,对比以前缺少按指的曲调,人们称之为“声多韵少”。这是风格上的区别,也是时代的区别,按音的发展是琴曲成熟的标志。

总的看来,浓、淡、柔三种音色各有所长,古人曾喻之为天地人的关系:泛音如天上星云,变幻莫测;散音如大地负载万物是基础;按音如人声歌吟,表情丰富细腻。

二、缓急有序的节奏布局

成熟的琴曲一般都讲究节奏布局,就如同好文章要有起承转合,否则,语无伦次杂乱无章是不会有好效果的。为此,需要有一个全面的安排。现存隋唐以前的古谱《广陵散》中就有这种结构标题。以后琴谱中虽不再有这样的标记,但这种结构原则还是有所继承。大体上是:先慢,渐快,再慢到结束。

开始时用徐缓的散板引起,称“散起”,节拍自由有如闲庭漫步,似乎漫无目的,渐渐进入角色。逐次展现具有个性的曲调称“入调”。这个曲调代表着全曲的性格,以后乐曲都以它为基础逐次展开,在反复中或移高,或趋紧,或趋繁。音色、音区的对比逐次加强,直至达到全曲的顶点。此后为了引向终曲,开始放慢速度,曲谱在这里特地标明“入慢”的标志,大型作品还分几个层次,分别说明入慢,渐慢、大慢等字样。

全曲结束之前,经常有一个“打圆”的指法,即同音在八度间或同度间反复,犹如长跑之后,长长的松了一口气,然后才引入最后一段慢板乐段。有一些作品在这里使用了变化音,从而使全曲耳目一新。《潇湘水云》、古本《梅花三弄》中有这样的变音,最后是“泛音尾声“或写“入本调泛”,用几声泛音,徐徐引入结束,给人以意犹未尽、余音袅袅的效果。

全曲中虽然变化不少,但总是处于从容徐缓的状态,逐渐过渡,很难出现外国音乐中那种大起大落、骤紧骤松的强列对比。这可能也是我国民族性格中温柔敦厚的一种表现。

三、别出心裁的形象设计

艺术作品必需借助形象才能发挥感染力,诗画中的艺术形象都是用眼睛看,唯独琴曲中的形象要靠耳朵听。形象如何听得出来呢?只能另谋出路,借助想象,别出心裁设计出一套方案。

首先是曲目标题,简明扼要的文字标题,介绍作品的主题和题材,从而引导听众根据作品的思路领略音乐,以免盲人瞎马,南辕北辙。这种标题应当是既有形象,又有意境,富于诗情画意,而不该过于抽象,象论文标题。也不能象西欧古典乐那样只讲形式、编号而不顾内容。诗情画意的标题有助于引起共鸣,《高山流水》山之雄伟开扩了眼界,水之奔流鼓舞了意志。这样的山和水便有了生命,便发挥了感染力。

其次是音响摹拟。许多形象与音响并存,如渔夫的欸乃、椎夫的伐木、鸿雁的鸣声,水之流动等。山虽无声,但可借助风声,山高风急,于是“为我一挥手,如闻万壑松”(李白)。

再次是情节变化。有些形象借助于情节的进展,发出不同的声音,从而启发想象,引人入胜。如《流水》从涓涓细流到滔滔巨流,《平沙落雁》中从高空盘旋到落地乱鸣,等等。

最后是习见的寓意。我国传统诗画中有许多常见的比喻,有点文化功底便不难悟出,如梅兰的洁白芬芳,渔樵的志在山林,鸿雁的高飞远举等等。

艺术形象服从于意境,离开意境,形象便失去了意义。有的演奏者着力于形象如何逼真,却脱离了目的性,有的琴诗逐句加以比喻却离开了主旨,如前文所举的韩愈听琴诗,这些都是得不偿失的。

四、清微淡远的高雅情趣

色调、节奏和形象都取决于情趣的需要。情趣是琴曲的终极目标。琴曲应当表现什么样的情趣,历来是学者们关心的问题,对此多有探讨和评述。到北宋期间,这个问题已经比较成熟,当时的学者范仲淹曾向崔遵度请教:“琴何以为是?”崔的回答是:“清丽而静,和润而远。范对此颇有同感,并据此发挥道:“清丽而弗静,则失之燥,和润而弗远,则失之佞,不燥不佞,其中和之道欺?”意思是说:“片面追求美声(清丽、和润)而忽视内容表现(静、远)就会导致浮躁、浅薄的弊端。克服了燥和佞,不就是中和之道了吗?"

中和是儒家思想的核心,既是道德标准,也是美学标准。后世琴家接受了这个标准,将“中和”作为座右铭,刻于琴背,印于扉页,时时刻刻遵循这个标准。明代的“琴声的十六法”,清初的“溪山二十四况”都以此为基础加以发挥而成,但是过于琐细难免重叠或因小失大,也不利于记忆。于是又有人根据“清丽而静,和润而远”的提法加以凝练补充,留下首尾“清、远”二字,补充上“微、淡”二字,强调克服“燥”,需要在追求清丽的同时认真做到细致入微、见微知著,才能真正静得下来,静得有内容;强调为了克服“佞”,需要首先做到淡泊人生、淡泊荣辱,这样在追求“和润”的同时自然会做到“乐而不淫,哀而不伤”含蓄蕴藉的超脱境界。

从范仲淹、崔遵度的论述出发,结合琴曲演奏实际总结出的“清微淡远”要求,得到了琴家们的肯定。

五、文人雅士的精神家园

琴乐色调含蓄,节奏从容,形象高雅,意境深远,通过不同层次、不同侧面,反映了文人雅士的精神追求。这是历代知音不倦地耕耘的结果,全面深入地认识琴曲艺术,不能不对文人和琴曲的密切关系作一些了解。

弹琴是文人生活不可少的内容,每当遇到烦心事,以致夜不成寐时,琴就是最理想的伙伴:“夜中不能寐,起坐弹鸣琴。”(阮籍《咏怀诗》)弹琴不仅可以排除烦恼,而且从中寻求快乐。“乐琴书,以忘忧”(陶渊明《归去来辞》),可以看出弹琴和读书是同等重要的事,于是:“可以弹素琴,阅金经,无丝竹之乱耳,无案牍之劳形。”(刘禹锡《陋室铭》)弹琴的愉悦在于可以排除日常纷扰,所以白居易认为:“七弦为益友,两耳是知音。”这样的评价恰如其分。

独自弹琴可以愉悦,听琴友弹琴同样有益身心。李白听蜀僧弹琴时的感受:“为我一挥手,如闻万壑松,客心洗流水,余响入霜钟。”高山上听松涛滚滚,流水畔看碧水滔滔,开阔了心胸,净化了心灵。知音与琴的密切关系,在朱熹的《紫阳琴铭》中分析得更为深切:“养君中和之正性,禁尔忿欲之邪心,乾坤无言物有则,我独与子钩其深。”弹琴不仅养正禁邪,而且是共同探求宇宙奥秘的密友:“我独与子钩其深”,多么亲切的关系!令人艳羡!

在文人的耕耘下,琴曲和传统文化血脉相连,成为文人的精神家园。文化领域的代表人物,在琴曲中多有反映。关于孔子的琴曲最多,以同情他遭遇的《获麟操》、《幽兰》,怀念其师生友情的《思贤操》、《泣颜回》尤为流行。关于屈原的有《泽畔吟》、《屈原问渡》、《离骚》,其他如《列子御风》《庄周梦蝶》、《墨子悲丝》。还有一些列道家思想的作品,如《颐真》《忘机》《玄默》等,名人名作还有蔡琰的《胡笳》、阮籍的《酒狂》等,琳琅满目,不胜枚举。据此可知,琴曲艺术是传统文化的重要领域,继承弘扬传统文化切不可等闲视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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